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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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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思意臉上起火, 動了動唇,沒有發出聲音。

顧江沒有睜眼,高挺的鼻梁順著她的輪廓邊沿往上移, 唇和她的幾乎貼在一起。

廢樓荒蕪的屋頂,起風了, 姑娘烏黑柔軟的發絲在風中翻飛, 偶爾一縷,拂過少年的臉,羽毛一般從他眉間心上撩過去。

滿天星辰和整座城都靜默無聲。

她睫毛顫動,鬼使神差似的閉上了眼睛。

那個吻落下來。

許思意心尖驀的一顫, 全身如火燒,仿佛有一顆小小種子從胸腔那片田土裏萌芽,和滿樓的荒草一道, 破土而出野蠻生長, 開出了一朵花兒來。

顧江一手握住她的下巴,一手環住她纖細的腰, 吻在她眉心正中。

她輕輕縮了縮肩膀,咬住唇,感到呼吸都有幾分困難。

時間恍惚像有須臾的停滯。

良久, 少年的唇離開, 兩手並用把小姑娘裹進懷裏, 手掌貼了貼她的小臉,嗤一聲,在她耳朵邊上低笑, “至於麽。親個額頭都燙成這副德行,臉皮兒是多薄。”

她支吾“那是因為……”

“因為什麽?”

因為你眼神動作言行舉止,甚至是連說每一句話的語氣……

都很像勾引。

許思意腦子裏迷迷糊糊地閃過許多念頭,最後還是回答,“沒什麽。”

顧江抱著她,勾勾嘴角,“知道吻在眉心的意思麽?”

許思意輕輕搖了搖頭。

耳邊的風忽然停了。

“意思是……”他看著遠方的夜景霓虹靜默半晌,淡淡地、輕聲問“意思是,你喜歡顧江麽?”

這副嗓音低沈又幹凈,非常好聽,每個字節都像從夜色下淌過的水流,從她耳邊和心口漫過去。

許思意眸光閃爍,纖細的十指收攏,無意識地攥緊了他窄腰上的衣料。

剛剛囁嚅著嘴唇想說什麽。

顧江嗤了聲,嘴唇貼緊她耳朵,又低聲開口“逗你玩兒呢。”

八萬年不改的慵懶調子,漫不經心,好像永遠都那麽胸有成竹穩操勝券,天底下任何人、任何事逃不開他掌控似的。

幾個字到舌尖滾了一圈兒又咽回去,許思意垂下了眼睫,乖乖把腦袋埋在他胸膛。仍是不語。

“吻在眉心的意思,”顧江說,“是我特他媽喜歡你。”

“……”許思意一卡。

她發現這位大佬是真的挺喜歡爆粗口。

不過也沒什麽,她都習慣了,應該是他高中那會兒養成的習慣,這種著重強調的程度副詞也是非常有性格了嗯。

顧江察覺到懷裏姑娘的反應,側過頭,她白嫩的小耳垂藏在黑發底下,像某種無聲的邀請,果實似的誘人采擷。他黑眸沈沈心念一動,在那小耳朵上不輕不重地咬了口。

許思意本就羞窘,這下更好,讓他撩得渾身顫了下。

“你說怎麽辦,嗯?”顧江涼涼嘆了口氣,胳膊在她細細的小腰上環得更緊,借身高優勢,下巴擱在她腦門頂上,把姑娘軟乎乎的小身子嚴絲密縫地貼自個兒懷裏。

許思意眨了眨眼,他脖頸修長,喉結處凸起一塊十分性感的骨頭,連著滾動幾下。她呼吸都很輕“……嗯?”

“老子都快憋死了。”

國慶佳節,晏城人去外地旅游的不少,來晏城旅游的外地人卻更多,減的遠遠趕不上增加的,因此這座大都市顯得更熱鬧、也更擁擠。

錢小錢本來還想好好參觀一下許思意她們學校,結果在校園裏轉悠了一圈兒,發現拍照觀光的大媽團大爺團實在太多。她們見著棵樹,要嬌羞地探出頭來張照片,見著把椅子,也要坐上去翹起蘭花指來張照片,戰鬥力堪稱驚人。

許思意無奈,朝大媽大爺們舉小白旗投降,轉而帶錢小錢跟陳錦年去了“藍吻”咖啡廳閑坐。

三杯飲料,三份甜點,臨窗而坐,午後陽光溫暖,微風習習,這樣舒適愜意的環境與“八卦”兩字不能更配。

因此,話癆錢小錢就這麽喝著咖啡吃著甜品,跟坐在自個兒對面,從進門開始就安靜如雞默默發呆的好基友聊上了。

“說起來,你對黎小桃有印象不,就那個高三從普通班跳到火箭班的女生?高三開學那會兒年級摸底考試,她本來是普通班九班的,結果那次考試排名進了前五十,被破例從十一班提到了咱們隔壁的一班。”錢小錢拿勺子攪著咖啡,微微挑了下眉毛,“我前天,從幾個九班的朋友那兒,聽到了一個料。”

許思意托腮看著窗外的梧桐樹“嗯。”

錢小錢壓低聲,一副神秘兮兮的語氣“說是高三暑假的時候,有人看見黎小桃和沈臨白,在咱們高中附近開過一次房。”

聞言,正在看報紙的陳錦年擡起頭,微微皺了下眉“沈臨白?一班那個沈臨白?”

“廢話。”錢小錢翻白眼,“咱們高中難道還有第二個學神校草沈臨白麽?”

陳錦年聽完,目光又回到報紙上,淡淡評價“虛假。”

“千真萬確!是我朋友親眼看見的,我當時也不信,他還手指蒼天用自己的人品發了個毒誓!”錢小錢爭辯。

陳錦年“你那群小混混狐朋狗友,還有人品可言麽?”

“……”錢小錢默了默,說,“反正這件事肯定是真的。我開始也覺得難以置信,畢竟女生是黎小桃,那麽安靜一妹子,平時低著個頭,內向得連話都很少跟人說……但是再一想,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沒準兒沈臨白就喜歡這一款呢?”

陳錦年思索了下,點頭“嗯。也有點兒道理。”

錢小錢點點頭,看向一直望著窗外的許思意,“你覺得呢41?”

許思意一手托腮,一手握個奶茶杯,像沒有聽見。

“41?思意?”錢小錢皺眉,猛地伸手在她眼前一揮,“嘿!許思意!”

“……”許思意這才如夢初醒回了神,側過臉,朝好友露出一個笑,“怎麽了?”

錢小錢無語,“我們這兒正聊天呢,你一直瞪著窗戶外邊兒發呆發呆,在想什麽呢?有心事?”

短短幾秒,腦海裏浮現出昨晚爛尾樓上的那一幕,漫天星光滿城夜景,呼嘯的風,肆意滋生的野草,還有少年修長的手指穿過她五指時的微涼,落在她眉心上的吻,和那個沒有讓她說答案的問句……

許思意臉一熱,拿叉子插起一塊芒果班戟,放進嘴裏,搖頭“沒有。”

錢小錢冷哼,“從今天見到你開始,你就一直心不在焉,說沒心事誰信啊。”她琢磨了下,猜測“因為那個顧江?”

“……”

你們所有人的設定都是這麽一針見血嗎?

許思意沈默,不反駁。

默認。

錢小錢說“糾結什麽?”

“這麽好的天氣,為什麽要拿來傷腦筋。”陳錦年微微彎了彎唇,傾身,把許思意面前的那份芒果班戟推到了一邊兒,淡淡地說“這家店的班戟做得太差勁,不如找個找個私人廚房,我親自給你下廚做些西點。好嗎思意?”

錢小錢看著許思意,又說“顧江在追你,你是不是還沒想好要不要答應?”

陳錦年的笑容宛若春風,“我最近跟我師傅學了幾道川菜,麻婆豆腐,水煮牛肉,不如思意你幫我試個菜?”

“……”二重奏是挺有趣啦。但,我到底是該聽誰說?

許思意無言幾秒,最終還是選擇臉轉向了錢小錢,點點頭,說“你猜得沒錯,我確實很糾結。”

陳錦年靜默半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面無表情地說“你們聊,我去一趟洗手間。”說完便轉身,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走了。

唯一一名男性同胞離場,接下來就可以在八卦的海洋裏肆意徜徉了。

錢小錢磨刀霍霍向好友,一副知心大姐姐的姿態,說“沒關系的,每個人在成長過程中都會遇到很多情感方面的困擾和苦惱,來,對我說,放心大膽地對我說,我在為你保守秘密的同時必定做你情感海洋的導航燈!”

“……”

這情感電臺類節目的開播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許思意默了兩秒鐘,認真道“事情是這樣的。顧江跟我告白了幾次說他喜歡我,然後我告訴他我自己還不知道我自己喜不喜歡他,所以我說在我沒明白自喜歡不喜歡他的時候先和他當朋友,再在當朋友的過程中發現自己喜不喜歡他。然而我現在有個疑問,那就是我不知道怎麽才能確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他?”

“……”錢小錢被這番“他喜歡我”來“我喜歡他”去的覆雜句式繞暈了,好片刻才吃力地捋順,道“你的意思是……你想弄明白,自己現在喜不喜歡顧江?”

b!

許思意點點頭“對。”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很明顯啊。”長了顆戀愛腦並且幾乎沒有空窗期的戀愛達人表示費解,“這怎麽會不明白?”

“比如?”

“比如你見不到他的時候,會想念他,你見到他的時候,會很開心。看到他開心你也開心,看到他難過你也會跟著難過,總之,你的情緒和你喜歡的人是完全掛鉤的。”錢小錢耐著性子做掃盲工作,“如果你喜歡他,你會非常非常關心他的一舉一動。”

許思意認真想了想,“那你說,我現在喜歡顧江麽?”

“我怎麽知道。”錢小錢思索了幾秒,決定再次采取你問我答的方式“他跟你說話的時候,你會緊張麽?”

許思意回憶“有點。”

“他一直盯著你看的時候,你會覺得不好意思,會害羞麽?”

“……有點。”

“他跟你肢體接觸的時候,你會手足無措,會臉紅麽?”

“……有點。”

“他說喜歡你的時候,你心跳會突然直飆180麽?”

“……有點。”

“從這種種跡象判斷,你心裏八成就是喜歡顧江呀。”錢小錢一個白眼翻到咖啡廳的天花板上,又問“那他和其它女生在一起的時候,你會覺得不開心,不舒服麽?”

其它女生?桂曉靜和秦霜她們麽?

許思意皺眉想了想,搖頭“好像不會。”

“那就有點奇怪了……吃醋是每個人的天性,你居然不會不開心?”錢小錢心裏犯嘀咕,心想難道天然呆這種生物跳脫了正常人的範疇?沒理由呀。眼角一斜,對面的某呆基友正睜著一雙水潤無辜的大眼看著自己,顯然十分相信她這個戀愛達人能給出一個標準答案。

半分鐘後,

“嗯哼。”錢小錢清了清嗓子,說“那什麽,你這情況那麽點兒覆雜,我覺得我不能草率給你下定義。”

“……”

所以剛才問我那麽多的意義,是?

許思意的表情變成了“ ”。

“不過沒關系!”好歹是戀愛場上風裏來雨裏去,從高一就沒斷過男朋友的人,面對許思意質疑的目光,錢小錢轉了轉眼珠飛快就給出了下一個解決方案“我還有個辦法,精準無誤,一試就知道!”

“唔。?”

許思意吸吸腮幫,刺溜一聲吸進去一口奶茶,熱情全無,已經不怎麽期待。

錢小錢笑出一口大白牙,沖她挑眉,“我告訴你,你找個機會,盯著顧江眼也不眨地看個二十秒,如果你心裏有某種邪惡的小念頭升起,那麽恭喜你,baby,you fall love(墜入愛河)”

國慶節第二天,晏城到處都堵得水洩不通,顧江騎著他那輛紅黑亮漆ducati一路從c大飆到位於郊區的顧家大宅,耗了差不多快兩小時。

穿過林蔭道,裏頭的別墅大門緊閉,顧江踩了腳剎車,重機車的後輪瞬間唰一聲往前甩出七十度,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一聲呲。

他摸了根煙咬嘴裏,瞇瞇眼睛,伸手摁亮了鐵門左側的視頻門鈴,沒什麽語氣地說“開門兒。”

“少爺您回來啦?”瞧見顧江,管家德叔臉上的驚喜都快順著兩道八字胡流出來了,忙顛顛地給開了門。

顧江轟油門,重機車轟轟隆隆從別墅花園裏碾過去,停穩。

德叔笑呵呵地迎出來,“少爺要回來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呢?”一回眼,瞧見那輛重機車,趕緊擡手招呼過來一個人,吩咐道“把少爺的車停車庫裏去。”

“不用了。”顧江面無表情地說,“回來拿樣東西,馬上就走。”

德叔一楞,面露難色,趕緊加快步子跟上去,“既然回來了,還是吃個晚飯再走……”

管家嘴裏念叨著,奈何他家少爺跟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往前走,從花園盡頭轉個彎兒,直接連背影不賞給他了。

內院兒裏,一個男人正京癱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曬太陽,翹著二郎腿,拎個紅木鳥籠,暖洋洋的陽光照得籠子裏的幾只紅喉歌鴝兒嘰嘰喳喳地嚷。

“哎喲餵,這太陽沒打西邊兒出來,”京癱男人懶洋洋地睜開眼睛,“咱家顧小爺怎麽舍得回家了?”

京癱男人名叫顧泊之,是顧江大伯的兒子,只比顧江大三歲,是個成天拎著一紅木雀兒籠、翹個二郎腿跟自家別墅裏京癱聽戲的標準大紈絝,也是晏城名邸《蘇苑》私房菜的唯一翹腳老板,只收錢不管事的那種。

顧泊之和顧江小時候都曾被養在顧家在樊城的祖宅,都是在顧家老太太手上帶過的孩子,兄弟兩人一起生活過幾年,雖性格上差異巨大,但關系還算說得過去。顧江那輛ducati就是顧茂之送他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顧江沒打理顧泊之,咬著煙徑直往裏走。

“你爹和我爹正在二樓書房商量生意上的事兒。”顧泊之懶懶散散調整坐姿,換另一只大長腿翹起來,說“不想和你老子吵架的話,自個兒避著點兒……”

話音未落,顧江人已經上樓了。

顧江在顧宅的臥室面積是他出租屋那邊兒的好大幾倍,但風格差不多,全都是簡單冰冷的黑白灰色調,衣帽間裏頭放了一大堆他以前學素描時候的工具跟書本,窗戶邊兒上還立了好幾座世界知名建築的仿真模型。

他嘴裏的煙晃了下,彎腰,一手隨意地搭在膝頭,一手拉開書桌的最後一個抽屜。

一枚暗紅色首飾奩靜靜地躺在裏面。常年無人問津的緣故,上頭已經積了一層灰。

顧江瞇眼,把首飾盒給拿了出來,剛拎著那段兒絲線準備把奩子打開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冷不丁在房門口響起。

“稀客。”顧父顧長遠冷冷地說,“還知道回來?還知道這兒是你家?”

顧江咬著煙沒理。

顧長遠皺眉,呵斥道“我在跟你說話!我養條狗還知道每天對我叫,養你算什麽玩意兒!”

“……”

顧江拿掉煙,舌尖頂了頂右邊大牙,須臾,他單手拎著那首飾奩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把首飾盒往邊兒上一放,懶懶散散地靠向書桌,大長腿隨意交疊,輕笑了下,“像我這種有爹生沒爹教的人,你說算什麽玩意兒?”

“你!”顧長遠大怒,“你看看你是什麽德行,誰會像你這樣跟自個兒老子說話!你現在翅膀越來越硬,我收拾不了你了是?顧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弄什麽鬼工作室,信不信我一句話給你整廢了!”

顧江緩慢擡眼看向顧長遠,眼神玩味嘲諷,薄薄的唇勾著,吐出兩個字“試試?”

這時,一陣腳步聲從走廊傳來,由遠及近。緊接著顧泊之出現在臥室門口,嬉皮笑臉拽住顧長遠的胳膊,“哎喲二叔您在這兒呢?我找您好半天,走走走,早聽說您是玩兒鳥的行家,我相中了一只白燕兒,您給一起瞧瞧去。”

顧泊之說著話,飛快朝顧江遞了個眼色,然後就不由分說地把顧長遠給拖下樓了。

腳步聲遠離。

顧江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拿起桌上的奩子大步離去。離開顧宅的時候手機裏來了條短信,他垂眸。是顧泊之發的

老太太這些天身子不爽利,你也知道,昨兒才進了趟醫院,雖然虛驚一場但也把大家嚇得夠嗆。明晚老宅家宴,務必不可缺席。

廢煙絲廠的產權過戶還在走流程,讓國慶這個假期給耽誤了下來,不過舊戶主那邊三成定金到手之後十分爽快,讓顧江他們該裝修裝修,該怎麽捯飭怎麽捯飭,絲毫沒跟他們擰巴流程時間的問題。

這天一大清早,顧江就領著羅文朗和趙尹浩到了廢廠房,開鎖之後,他隨手把一份室內裝修設計圖往桌上一扔,靠坐在一臺破機器上。

“啥意思?”羅文朗拿起那張圖左看右看,驚了“大哥,我是一名偉大的建築設計師,你該不會讓我來給你刷漆抹墻?”

趙尹浩看著設計圖沈吟片刻,淡淡地說“你放心把自己的工作室,讓一群不認識的人上手麽?”

“我放心啊!我老放心了!我特別放心!裝修工人多麽神聖啊!”羅文朗哭喪著臉,“二位大哥你們就放我一馬成不?那個林未可是英語系的系花兒啊,我追了整整倆月才到手,送禮物我都送了不少錢,現在連個嘴兒都還沒親一下呢!今兒頭次約會,你們不會想讓我放她鴿子?”

顧江摸出根煙塞嘴裏,拿打火機點燃,抽了口,淡淡地說“我不喜歡外人碰我東西。這地兒的裝修你們要不幹,我自個兒也成。”

趙尹浩說“按照你的設計圖,極簡性冷淡風格,倒騰倒騰花不了多長時間。”

“……”羅文朗吸了口氣,想說什麽。

趙尹浩清冷的目光看著他。

“……成。”羅文朗一個白眼翻到天上,“我幹——往死裏幹!”

顧江撣撣煙灰,“今兒妞你照泡,明天再正式動工。”

“喲呵?”羅文朗詫異,挑著眉靠顧江肩上,“突然這麽善解人意體察下情,不像殿下您的風格啊。你自己也有約?”

顧江撩起眼皮看他“就你有妞?”

羅文朗“……”

顧江扔了煙頭拿腳碾滅,直起身子,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嘟嘟兩聲之後,通了,小姑娘輕軟甜糯的嗓門兒傳出來,細細的,“餵,顧江同學?”

“在哪兒呢。”他問。這姑娘跟有魔力似的,聽見她的聲音,顧江覺得廢煙廠寡淡的腐朽黴味兒都是甜的。

“哦……我剛洗完澡回公寓,準備跟錢小錢他們去吃飯……哈嘍……”電話那頭過去一陣嘻嘻哈哈的女聲,小姑娘電話拿遠了點兒,像在跟人打招呼,聲音裏帶著笑意。

顧江說“吃完飯打算幹什麽。”

“應該是陪她們逛逛街,看看電影什麽的。”

“讓他們自己待著。”顧江拿起車鑰匙往外走,漫不經心地說“今兒你從下午到晚上,都是我一個人的。”

“……”那頭一下沒聲。

他嘴角噙了絲兒笑意,“乖乖的。一會兒把吃飯的地址發給我,我來接你。”

中午錢小錢嚷著要吃火鍋,許思意本想帶他們去照顧高材生姐姐的生意,但又想起水果大叔掐服務生腰的油膩行徑,作罷,轉而帶著他們去了市中心的一個火鍋店吃飯。

吃完將近兩點半,許思意按照約定,戳開微信,把自己定位給那個叫“顧”的純黑色頭像發了過去。

沒過多久,顧江一通電話打過來,說已經到火鍋店門口,許思意便和兩個好朋友一起走了出去。

剛出門,錢小錢就忍不住對著那輛跑車吹了聲口哨。

瑪莎拉蒂c,寶石藍色,百年紀念款。

帥。

許思意在原地呆了呆,摸出手機給顧江打了個電話,確定駕駛室裏那位是她的顧江同學後,才默默地坐了上去。

跑車絕塵而去。

路上,許思意不禁有點好奇,問道“……這輛車是你的嗎?”

“我堂哥的。”顧江單手把著方向盤,臉色很淡,語氣很隨意,“我一般不買這麽騷的車。”

“……”

但貌似你那輛紅黑亮漆的機車更騷?

許思意沈默了,幾秒後才消化完這句話,問道“你說下午晚上……是有什麽事嗎?”

“我家老太太設了個家宴,晚上你跟我一塊兒去。”顧江說。

許思意聞言,楞了,“……為什麽?”

顧江視線冷淡地看著前方路況,須臾,沒什麽語氣地說“老太太這幾年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太好,她很喜歡我們這幾個孫輩兒的孩子,把你帶回去,她應該能高興高興。”

啊。

“這麽突然就見家長嗎?”許思意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

一嗓子喊完,車廂裏頓時有五秒鐘的寂靜。她呆了呆,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之後緩緩擡手扶住了額頭,囧得都不知道吐槽自己什麽好了。

然後就聽見顧江輕笑了聲,說“別緊張。老太太就喜歡你這樣的女孩子。”

他家寶貝兒跟朵小棉花兒糖似的,甜甜軟軟,誰能不喜歡。

不過,

“……你中午吃的,”顧江嗅了嗅他家小棉花兒糖身上的味兒,挑眉“火鍋?”

“對啊。”許思意點頭,“就在你停車的那家店裏。”

“哦。”顧江點了點頭,片刻,一打方向盤換了條路,筆直朝著某個方向開過去。

最終,顧江把車停在了一家獨棟式玻璃屋服裝店。他松開安全帶下了車,繞到副駕駛室這邊兒把門打開,說“下來。”

許思意解開安全帶,探出腦袋往外一看,呆了呆。

“你要我陪你買衣服嗎?”

“不是。”顧江摁了摁車鑰匙,伸手自然而然地扶住小姑娘纖軟的腰肢,帶著她走進了服裝店大門。

許思意轉眸打量了一下這家店,只見店內裝潢奢華,包飾服飾擺得十分疏散而又格調。一個客人也沒有。

穿制服的導購小姐笑盈盈地迎了上來,“你好,請問有什麽我能為您服務的嗎?”

顧江輕輕把許思意往前推了推,吩咐說“給她選條禮服裙。”

“好的先生。”

“我……”許思意怔住,正要說什麽,漂亮的導購小姐姐已經握住了她的手臂,笑容甜美道“小姐,女裝在這邊,請跟我來。”?

大概是覺得她自己這身衣服有火鍋味?

嗯,穿著一身全是毛肚肥牛味道的衣服去見長輩,確實不好。

許思意思索著,覺得自己買件衣服換上也是應該的,於是不再推脫,和導購小姐姐一起開始選裙子。

選了會兒……

嗯?

好像有哪裏不對?

許思意拎出一條看起來很傻的裙子,翻過來,看一眼標簽。

這種天價……是鑲了鉆嗎?

她拎著裙子風中淩亂。

“小姐,您手上的那條是我們去年的款式,正在做七折折扣處理。但是並不是很適合您呢。”導購小姐姐熱情地遞來一件米白色小洋裝,“這是我們品牌今年的主打款,試試!”

“……”許思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就在這時,坐在沙發上玩兒手機的顧江擡起頭,皺了下眉,“怎麽了?”

導購小姐姐向他展示手上的裙子,“先生,我正在向您的女朋友推薦這條裙子,這是我們品牌今年的秀款,也是設計師主打款。您女朋友長得這麽可愛,皮膚又白,氣質又好,一定很適合的。”

顧江打量了一眼那條裙子。小圓肩,袖子不算太短,裙擺也不算太短,穿上應該不會露多少肉。

還行。

“就這條。”說完看向許思意,挑挑眉毛,“去試。”

“哦。”許思意無奈,只能點點頭,把那條天價裙子接過來,轉身往更衣室走。

突的,背後那道低低懶懶的嗓音叫住她“等等。”

許思意回過頭。

顧江垂眸,從襯衣口袋裏拿出了一樣小玩意兒,遞給她,“戴上,一起試。”

許思意一看,是枚雕工精致至極的翡翠戒指。

她擡眸“為什麽要試這個?”

他淡淡地說“裝飾而已。”

顧氏的家宴,參與者自然也都是顧氏家族的內部人員。

晚上七點整,位於晏城東郊的顧氏老宅燈火通明,衣香鬢影,穿著唐裝滿頭白發的老祖宗坐在主位上打量一圈兒,皺眉問顧泊之,“你江弟呢?”

“老太太別急啊。”顧泊之吹著口哨逗弄著籠裏的白燕兒,側過臉笑起來,“剛打完電話,馬上就到了。”

話音剛落,大門外便進來了兩個人。

顧老太太擡眼一望,看見自己高大英俊玉樹臨風的孫兒,眼角頓時笑出了幾道褶子紋,正要說話,卻又註意到了自家孫兒身邊,還跟了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看著年紀不大,但黑頭發,大眼睛,嘴角彎彎一抹笑,很是溫婉得體。

“奶奶。”顧江淡淡地說,“這是許思意。”

許思意心裏有些緊張,但還是慈眉善目的老人露出個笑,柔聲“奶奶您好。”

“你好呀,許小姐。坐。”顧奶奶笑瞇瞇的,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這小丫頭,忽的,瞥見她戴在中指上的戒指,眼中頓時浮起一絲驚訝之色。笑著,又問“許小姐是哪裏人?”

許思意輕聲說“我是桐市人,奶奶。”

又閑聊幾句,顧奶奶心底已經大概有個譜了。

這時,顧泊之湊到了顧江身邊,壓低嗓子揶揄“可以啊小子。打哪兒找來這麽標致一小姑娘?都帶老太太這兒來了。”

顧江低頭喝茶,“學妹。”

“才大一啊?”顧泊之一驚了,又問“我剛才聽見說是桐市人,家裏是做什麽的?”

顧江說“沒問。”

顧泊之皺眉,“……得虧你爸媽今兒有局沒來,不然怕是有場好戲。”

顧江嘴角極輕佻地勾了勾,瞥一眼顧泊之,“誰在乎他們?”

“……”

顧泊之啞口無言。自家這個堂弟,自幼便離經叛道是個混世魔王,自幼兒園以後,便開始在問題少年的道路上越行越偏,長大一天,脫軌越遠,初高中那會兒,打架鬥毆跟人飆車,什麽混賬來什麽,進局子更是家常便飯。

他原本還覺著,顧江高考結束後進入大學,年歲漸長,心智逐漸成熟,那種上操天下操地的棱角已經被磨平得差不多。

看來是大錯特錯。

發生改變的只有表象,這個堂弟骨子裏,照舊是頭渾身倒刺兒的野狼。

出乎許思意的意料,顧家雖是名門望族,顧奶奶也是一身的珠光貴氣,但她卻十分的平易近人,一點也沒有電視上或者小說裏那種老祖宗的嚴厲與刻薄。

因此這頓飯吃得還是挺愉快的。

顧奶奶吃完之後,先行離席了,只剩下顧江許思意和另外幾個堂兄弟。

宴上推杯換盞之間,顧江似乎喝得有點多了,微合眼,單手撐著額仰靠在椅子上,姿勢極其地放松隨性。

俊臉上冷白的皮膚還泛著一絲幾不可察的紅。

許思意在旁邊打量他,有點擔心“你還好麽?”

顧江沒睜眼,兩指隨意地擺了擺。

邊兒上的顧泊之見狀,醉紅著臉哈哈大笑地嘲弄,嘲笑完,打了個酒隔低聲對許思意說“江之好像有點兒喝多了,你扶他去樓上的客房休息會兒。去。”

江之……

泊之,顧泊之。

顧江,顧江之……

這個名字還真是好聽。

許思意心底暗暗感嘆了一番,沒有多問,扶著顧江往別墅二樓的客房走。

他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兒,純北方人,骨架子也大,醉酒之後又用不上太多力,整個人的體重幾乎壓了一半在許思意身上。她身形嬌小,不得不用全身重量才能勉強支撐。

終於到了客房。

一進門,許思意還沒來得及摸到墻上的燈,就被顧江帶著摔倒在床上。客房裏昏暗一片,只有走廊的廊燈投入微弱的光芒,她心頭一慌,飛快伸手扯亮了床頭的臺燈。

暖橙色的光線驟然亮起,驅散了黑暗。

許思意呼出一口氣,擡手擦擦額頭的汗,回身去幫顧江蓋被子。她捏住被子的一角往上提,微低眸,看見顧江英俊的面容籠在臺燈的光線中。

他閉著眼,濃密的睫毛低低地垂著,平日裏那種張揚跋扈的懶散勁兒和攻擊性淡退,眉目舒展,少一分涼薄狠戾,多一分沈靜溫和。

許思意忽然怔住。腦子裏不知怎麽就想起錢小錢的那句話想要確定你究竟喜不喜歡顧江,就眼也不眨地盯著他看二十秒。

盯著看……

二十秒……

心跳砰砰,四下無人。她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湊得更近,更仔細地看顧江。

睡著了的樣子真好看呀。

好像比平時還好看。

英銳的劍眉,眼角下鉤,眼尾上揚,多情又冷淡的眼型,高挺筆直的鼻梁,薄而潤的唇……

她忽然發現,他醒著的時候是顧江,睡著的時候,似乎就變成了堂兄口中那個清冷如玉的名字,顧江之。

許思意兩手托腮,看得入迷,眸光有剎那的閃動。

錢小錢的聲音又回響起來看看你會不會產生一些邪惡的小念頭。

邪惡的小念頭……

鬼使神差,許思意的目光落在那張漂亮的薄唇上,然後緩緩地、緩緩地靠近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顧江忽然伸手環住了她細若無骨的腰,與此同時,眼睛唰的一下睜開,精準無誤,沈黑清明,瞬間與那雙晶亮詫異的大眼對上。

“想親?”他貼近她,似笑非笑嗓音低啞。??

裝醉?

許思意楞了,瞬間面紅耳赤。

顧江直勾勾地盯著這張羞紅窘迫得小臉兒,心念一動,猛地翻身一把將姑娘壓到自己身下的床上,狠狠吻住了那張他朝思暮想的唇。

舌尖伸出,撬開兩排雪白的小牙,一下就逮住了那只甜甜軟軟的小舌頭,卷進自個兒嘴裏。

許思意被他高大的身軀完全壓進柔軟的被窩裏,舌根微痛,全身滾燙,思緒迷迷糊糊地飛遠。

良久,顧江稍微饜足,輕咬著水嘟的唇瓣兒蹭了蹭姑娘羞紅的小臉兒,把臉整個埋進她香暖的頸窩。

“寶貝兒,”他貼著她嗅著她,嗓音發啞,鼻音模糊,低低的,性感得要命,“我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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